寧思銘　 鄭瑞琨

　 [摘 要] 公司的人格否認制度是保護債權人的利益和為了防止公司人格的濫用而在特定法律關系中對公司的法人人格予以否定的制度。在一人公司場合，更易發生公司法人人格和股東有限責任被濫用的現象，因此如何有效地規制一人公司濫用法人人格的行為，確保債權人的合法權益，是我國立法所要解決的問題。

　 [關鍵詞] 人格否認；一人公司；法人

　 新《公司法》在正式承認一人公司的同時，也將人格否定制度寫入其中。傳統公司理論強調公司屬于社團法人，而一人公司的出現對傳統公司理論發起了挑戰，因此對于一人公司的合法性問題觀點不一。然而，爭論不能代替事物的存在。新《公司法》正是在正視一人公司存在的廣泛客觀社會條件的基礎上將這個“非婚子”領進了家門。同時，一人公司亦具有缺乏內部監督制約機制，容易被濫用損害債權人利益等弊端。因此，有必要通過法律規范對其進行規制。

　 一、 法人人格否認概述

　 公司法人人格獨立和股東有限責任是構建公司這棟房屋的兩個不可或缺的支柱。投機者借助于有限責任從事商業經營，不至于因一次決策失誤而承擔傾家蕩產的惡果。現代商業社會，公司已經成為企業制度的主要形式之一，為經濟的發展和繁榮做著不可磨滅的貢獻。但隨著公司制度的不斷發展，出現了很多濫用公司法人個格的現象，如利用股東有限責任從事詐害債權人而謀取不正當利益。在這種情況下還堅持公司法人人格獨立和股東有限責任，顯然不符合追求公平、公正、誠實信用的法理念，也不符合公司法人制度設置的初衷。因此，在特殊場合、個別案件中否認公司的法人人格，直接追究股東的民事責任已為法理和各國司法實踐所認同。

　 法人人格否認制度，也叫刺破公司面紗（英國）或揭開公司面紗（美國）。公司面紗即公司作為具有獨立人格的法人實體須以全部資產對其法律行為和債務獨立承擔責任，而公司的股東僅以出資額為限承擔有限責任，公司人格和股東人格相互獨立。而刺破公司面紗理論則是指為了阻止公司獨立人格的濫用和保護。公司債權人利益及社會公共利益，就具體法律關系中的特定事實，否認公司與其背后的股東的有限責任，責令公司的股東對公司債權人或公共利益直接負責。

　 『1』法人人格否定只是將公司的獨立人格在特定的法律關系里加以否定，并不是對法人人格的全面否定，正如一個比喻所說的那樣：由公司形式豎立起來的有限責任之墻被鉆了一個孔，但對于被鉆孔之外的所有其他目的而言，這堵墻依然是矗立的。英、美、德、日等國雖然都存在該制度，但是各國對這一制度的適用情形卻并沒有一致的標準。盡管各種觀點表面上不同，但實質上并無太大差異，主要有以下一些情形。

　 1、利用公司法人人格規避法律義務的行為

　 利用公司獨立法人人格規避法律義務，通常是指受強制性法律規范制約的特定主體，應承擔作為或不作為之義務，但其利用新設公司或既存公司的法人人格人為地改變了強制性法律規范的適用前提，達到逃避法律義務的真正目的。美國稱這種行為為脫法行為，早在1890年的People v.The Northern River Sugar Refining Co.案例中承審法官指出：“一般說來公司應被認為法人而具有獨立之人格；然而公司為法人之特性，如被利用作為工具，以造成違反公共便利性、使非法行為正當化、或意圖維護詐欺、或作為犯罪之抗辯者，法律上應將公司視為無權利能力之數人組合體而已。”

　 『2』 在我國，這種行為明顯存在于稅收和公司規避侵權責任時。納稅人利用公司法人人格及不同稅務管轄區法律規定的差異，通過關聯公司之間的內部安排完成“價格轉格”、“利潤留置”等各種方式達到逃稅或規避稅收的目的。就這種行為而言，納稅人形式上并沒有違反法律的強制性規定，但在實質上卻損害了社會公共利益，并使法律的實效性流于形式。所以應當否定公司的人格，使隱藏其后的公司股東承擔其應當承擔的責任與義務。

　 2、利用公司法人格規避合同義務的行為

　 規避合同義務是指當事人以表面上合法的形式回避明示或默示的合同義務來達到違約卻不用承擔責任的后果。如以惡意破產的方式規避合同義務、以詐欺的方式規避合同義務等。在這種情況下股東公司及其股東能從公司的行為中受益，而將風險和損失轉嫁到受害者和社會身上，這顯然有失公平。“以公司形態回避契約義務未必導致公司法人人格否認制度的適用，因為公司本來就是回避風險的一種工具，投資者之所以選擇公司經營，正是由于公司所帶來的好處。”

　 『3』因此只有在利用公司的獨立人格和有限責任惡意規避合同義務時，才可以否定公司個格，由股東與公司對合同相對人承擔連帶賠償責任。

　 3、公司資本不足

　 公司承擔責任的基礎，在于公司的資產。也就是說法人人格獨立的前提是該公司應有充足的資本，如果公司缺乏充足資本或者只具有名義資本或者干脆沒有資本則可能導致法人人格否認制度的適用。1939年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在審理Taylor v．Standard Gas & Electric Co．事件后，建立的“深石原則”就確立了這一原則。資本不足標準運用于具體案件之中，要求公司必須有足夠的資本為其在經營中可預見的全部風險提供保障，即“該公司的資產必須達到合理的范圍”。所謂合理的范圍，“應當依據公司具體經營的性質和經營的風險而定。”『4』

　 4、公司與股東的人格混同

　 人格混同在日本稱之為公司形骸化，是指公司人格與股東人格或其他公司人格完全混為一體，使公司成為股東或其他公司的另一個自我，形成股東即公司或公司即股東的情形 。人格混同及易發生在一人公司、母子公司、總公司和分公司及姐妹公司中。人格混同具體有以下幾種表現：

　 第一，財產混同。即公司的經營場所與股東的居所混合使用，或者子公司與母公司的經營場所為同一場所。另外股東不嚴格區分公司財產和個人財產，公司的財產被用于個人支出而未作記錄，或者沒有保持完整地公司財產記錄等。

　 第二，業務混同。即公司所經營的業務通常為股東個人的業務，或是母公司業務的一部分。

　 第三，人員混同，即“兩套牌子一班人馬”的運作方式。

　 二、我國一人公司法人人格否定的立法規制

　 一人公司是指一個自然人股東或一個法人股東持有公司全部出資的有限責任公司。在一人公司的場合，一人股東往往就是公司的直接經營者，由于缺乏復數股東之間的相互制約和監督機制，一人股東較易利用自己在法人制度中所處的優勢地位，濫用有限責任。“在所有公司類型中，一人公司系最容易為各種詐欺、回避義務、脫法行為之公司，因該公司結構簡單，容易控制系其特色，故以一人公司為前述各該行為系屬極為常見之事，此尤以母子公司之關系企業為最。”

　 『5』在這種情況下，就應該否認一人公司的法人格，揭開一人公司的“面紗”，讓躲在公司人格背后的股東“浮出水面”一起承擔責任。

　 我國新《公司法》第64條中規定：“一人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東不能證明公司財產獨立于股東自己的財產的，應當對公司債務承擔連帶責任。”對于這一規定我們可以從以下幾方面來理解：

　 1、一人公司法人人格否定適用的情形

　 從《公司法》64的規定看，在一人公司和一人股東發生財產混同時，否定一人公司的法人人格。財產混同極易導致股東挪用、隱匿、非法轉移甚至私吞公司財產，導致債權人受損。因此如何判斷公司財產和股東財產是否混同，就成為了司法實際操作中的重要問題。財產混同應是“公司法人人格否認”的重點考察內容。但是除了財產混同外一人公司也極易和股東發生業務混同，如母公司（法人股東）為了追求整體利益，而支配自己的全資子公司（一人公司）經營不合營業常規而實質上損害了子公司相對人利益的行為。同樣在一人公司中也存在股東假借一人公司的形式，規避法律義務、合同義務或資產不足等情形。但對于這些情形顯然不在本條的規定之內。

　 2、舉證責任倒置

　 64條明確規定了一人股東的舉證責任，如果一人股東不能證明公司財產獨立于自己的財產，就需要對公司債務承擔連帶責任，從而加重了一人股東的謹慎主要義務。一般來說，公司是否存在否定法人人格的事由由被侵害人來舉證，而這些事由往往具有潛伏性，所以想要證明涉案公司對某一事件具有詐欺、回避義務、人格混同等事由是，是非常困難的。因此，一人公司中舉證責任倒置這一規定體現了法律保護交易相對人的立法思路，并大大提高了這一法律規定的實效性，有利于糾紛的解決。

　 公司法第二十條第三款：“公司股東濫用公司法人獨立地位和股東有限責任，逃避債務，嚴重損害公司債權人利益的，應當對公司債務承擔連帶責任。”是對公司法人人格否定的總的規定。那么在一人公司股東濫用公司獨立人格而規避法律時是否可以直接用這一條來否定一人公司的法人個格呢？公司法第五十八條規定：“一人有限責任公司的設立和組織機構，適用本節規定；本節沒有規定的，適用本章第一節、第二節的規定。”由此可知，一人公司并不能援引第二十條的規定。

　 新《公司法》通過最低資本金制度、資本金的一次性繳足制度、堅持登記、公示及書面記載制度、獨立審計制度等立法強化對一人公司的規制，試圖防范一人公司的弊病。但即便如此縱觀各國公司法的發展，濫用公司人格獨立和及股東有限責任而應否定法人人格的各種情形在一人公司中都更易出現，因此“對于應適用于各類公司之法人格否認事項，一人公司于理、于法皆不應有所例外始是。”

　 『6』所以對于64條所沒有規定的其他人格混合和濫用一人公司獨立人格的情形只待司法解釋或視具體實施細則中加以明確。

　 參考文獻

　 『1』朱慈蘊《公司人格否認法理研究》 ，法律出版社，2000年版，第75頁。
　 『2』趙德樞《一人公司祥論》，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4年7月第一版，第145頁。Sanborn法官所言原文如下：“If any　　　　 general rule can be laid down，in the present state of anthority，it is that a corporation will be looked upon as　　a legality as a legality as a general rule，and until sufficient reason to the contrary appears；but when the　　　　notion of legal entity is used to defeat public convenience，justify wrong，protect fraud，or defend crime，the　　　law will regard the corporation of persons。”
　 『3』王冬梅 《我國公司法人人格否認制度的適用情形之思考》，載《商場現代化》2006年7月總第472期，第273頁。
　 『4』Milton v．Cavany(1961)
　 『5』、『6』趙德樞《一人公司祥論》，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4年7月第一版，第154頁，156頁。

　 作者簡介：

　 寧思銘(第一作者)，女，漢族，1981年1月出生，籍貫湖南，現就讀于北京科技大學文法學院法律系的民商法專業，研究生期間的 主攻方向是公司法，學歷碩士。聯系電話13167576355， 01062349512（宿舍）E-mail ――fancyninna@163.com 。

　 鄭瑞琨（第二作者），男，中國政法大學研究生院畢業，獲法學碩士學位；具有律師資格、企業法律顧問執業資格、上市公司獨　立董事任職資格。現就職于北京科技大學文法學院法律系，副教授、民商經濟法專業碩士生導師、執業律師；為中國經濟法學研　 究會會員、中國知識產權法研究會會員、中央單位政府采購評審專家、北京市哲學社會科學項目評審專家及北京市律師協會專利　 法委員會秘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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